蘇裏試了多種方式, 最終都以失敗告終。

顧瀾笙抽動的身體漸漸平緩，淚水也幹了，表情也柔和許多。

顧瀾笙仿佛只是睡著了，蘇裏坐在床邊, 第一次手忙腳亂。

蘇裏沒敢立刻開門告訴陸思羨和葉清，她偷偷打給了自己的導師，話說了一半，便換來呵斥。

“你給她做深度催眠了？”導師聞言嚴厲地訓道：“我不是告訴過你，不要輕易給別人做催眠嗎？你都多久沒做了, 還敢擅自去做！”

“老師，現在怎麽辦？”蘇裏焦灼地踱步, 將之前發生的事都說了, “前些日子做過一次，都醒過來了的。”

導師沈默, 聽完蘇裏細致的表述推測道：“最大的可能是，她為了逃避或者解決記憶中讓她痛苦的問題, 她的表層意識和深層意識進行了切換。”簡單來說, 就是顧瀾笙的本體變成了潛意識, 而記憶中的自己變成了真實存在, “這種情況下，她的表現就是昏睡不醒, 因為她認為現在催眠狀態下的自己是真實的, 那裏的世界才是真實的。”

蘇裏自責地落下淚來, 根據導師的講述, 現在世界上能進行優質深度催眠的大師本就不多，蘇裏歪打正著，加上顧瀾笙自主意識強烈，讓顧瀾笙跌落到記憶空間。

“怎麽辦？老師。”蘇裏抽泣道，“您能救救她嗎？”

“我怎麽救？”導師厲聲道，“你給她做的催眠，她只認得你的聲音，再換心理醫生，一個完全陌生的心理醫生，你覺得能喚醒她嗎？”

蘇裏突然絕望，那怎麽辦？一門之隔，是等著顧瀾笙醒來的陸思羨和葉清。

蘇裏的哭聲大了起來，導師總算是語氣緩和幾分，“她現在身體機能都正常，告訴她的家人，正常照顧她吧，按照植物人的治療方法先進行外界刺激的治療，同時我也想想辦法。”最後，導師三令五申，蘇裏不能再給任何人做催眠。

蘇裏不死心，對顧瀾笙進行了幾次引導，亂了陣腳的人，最後都以失敗告終。

蘇裏在病房裏打給了沈青訸，哭腔道：“怎麽辦，沈青訸，我對不起你們。”

沈青訸著實意外，她沒想到蘇裏會失手，蘇裏痛苦道：“我不知道要怎麽出去了，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陸思羨和葉清。”那會是怎樣的殘忍？告訴她們：顧瀾笙沒有醒來，什麽時候醒來她也不知道。

“你等我。”沈青訸今天本來陪著沈絳年來做產檢的，眼下沈絳年剛進去，“等絳年產檢結束，我讓媽媽來接她，你先別直接出來告訴陸思羨她們。”

沈青訸打給母親陸漫雲，說有事需要她幫忙接下沈絳年。

沈絳年產檢臨近結束，陸漫雲也趕到醫院了，“出了什麽大事嗎？”愛妻如命的沈青訸不放心任何人的照顧，每次產檢都是親自陪同，怕沈絳年的情緒受到影響，沈青訸全程陪護，就怕給沈絳年帶來一絲不愉悅。

沈青訸的嬌縱下，沈絳年也越發依賴她，有時抽個血疼了也要在沈青訸懷裏可憐巴巴地討一顆糖果吃。今天沈青訸說有事要提前走一會，陸漫雲不能不起疑心。

“媽，確實是有事，機會合適我跟您說，是我朋友的事，您先別擔心。”沈青訸急匆匆出了婦產科的大樓去找蘇裏。

“沈總？”在醫院意外遇見沈青訸，陸思羨挺詫異的，“您來找蘇裏嗎？她還在給瀾笙做催眠，待會等瀾笙醒了，蘇醫生就會出來了。”

沈青訸內心頗為酸楚，房外的人全然不知情，瞧著疲憊的葉清，她更有些說不出口，但是蘇裏是她推薦的，她需要負責。

“葉教授，陸總，我先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可以嗎？”沈青訸突然要講故事，葉清和陸思羨都是一臉茫然，不過也都點頭。

“我愛人的母親，曾經因為車禍險些喪命，最終雖然救回一條命但卻始終昏迷不醒。”沈青訸至今提起往事，都是心口酸澀，“昏迷不醒的人曾是家裏的頂梁柱，家一下子就塌了，我以為我的愛人，還有愛人的父親會被打擊得再也站不起來。”敏感如陸思羨，她開始察覺到了什麽，陸思羨緊緊地盯著突然出現的沈青訸，現在她講的故事是不是暗示了什麽？

“確實，我，我愛人，還有她父親曾經都被痛苦籠罩，但最後讓我意外的是，他們都在最短時間內接受了現實，並且開始給她做康覆訓練，盡管時間漫長，但誰都沒想過要放棄，最終堅持到有轉機出現。”沈青訸至今感謝秦舒，因為她推薦的醫生讓陸漫雲有了醒過來的機會，“因為堅持不懈的治療、陪伴，我母親現在和常人一樣。”沈青訸望了一眼始終盯著她看的陸思羨，那眸光裏閃爍著濕潤，沈青訸上前牽起陸思羨的手，“你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麽了，是嗎？”

葉清坐在椅子上，半天都沒有言語，陸思羨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，她說不出話來。

“陸總，你可以親口說出來。”沈青訸循循善誘，“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是接納問題。”

陸思羨無論如何開不了口，葉清低著頭，半晌輕聲說：“瀾笙沒有醒過來，是嗎？”

沈青訸沒有否認，陸思羨的淚水滑下來，她猛地回身砸門。

門被打開，陸思羨斥責的話說不出口了，因為蘇裏也是淚流滿面。

顧瀾笙睡著了，大概是厭倦了被催眠，也厭倦了被過去折磨的日子。

蘇裏跟葉清道歉，葉清咬著唇，紅著眼眶強忍，才沒有讓淚水落下。

“我老師還在想辦法，你相信我，瀾笙除了沒有醒過來，一切都是正常的，她一定會醒過來。”蘇裏自責道，“我很抱歉，對不起。”蘇裏知道，如果顧瀾笙沒有醒來，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。

沈青訸將曾經治療陸漫雲的醫生推薦給葉清，“我會讓我的朋友先和醫生打聲招呼，您直接帶著瀾笙去看病，如果移動不方便，我可以幫您找人。”葉清勉強地笑了笑，“不用，謝謝沈總，您能幫忙推薦醫生就很感謝了。”

秦舒倒是樂於幫忙，但也實事求是，“青訸啊，瀾笙和陸教授的情況完全不同，你理解我的意思吧？”陸漫雲是身體受傷，神經受損，所以對癥下藥的按摩和針灸是有效的，然而顧瀾笙並沒有身體上的病癥，更多是精神上的。

“現在這是一個希望，至少要試一試。”沈青訸壓低聲音，“得讓她們繼續往前走，而不是停留在原地悲傷。”

葉清和陸思羨帶著顧瀾笙去了上海，蘇裏除了等待導師的答覆，她開始去書店購買相關的書籍，開始聯系同行業的前輩，但任何一個前輩都沒有她的導師資深。蘇裏絕望，卻又不敢放棄，顧瀾笙不醒過來，她這輩子都難以心安。

一眨眼，時間老人邁過2月的門檻，新年的腳步也近了，走在上海街頭，葉清的心如此刻的冷風。

上天從不曾厚愛她，她總是自我安慰，孩子活著就行。

現在孩子是活著，但無異於“死人”。

陰沈的一天開始飄起了洋洋灑灑的小雪花，葉清冷不丁想起一個人，傅青辭。

她們好久沒聯系了啊，這太異常了，傅青辭不聯系她可以理解成她終於看開不再纏著自己，但對於孩子們呢？

葉清心力交瘁，現實讓她疲憊，她坐在街邊的長凳上，攤開手心，雪一片一片落下。

傅青辭給她拍過雪，葉清翻出手機，照片還在呢。

葉清給傅青辭發信息：青辭，你最近好嗎？

對方正在輸入，傅青辭：我很好，你呢？

葉清抿唇，眼眶發酸，很好的你，能不能把你的好運氣分我一點呢？

葉清：我也挺好的。

傅青辭：孩子們呢？

葉清突地生氣，傅青辭還知道惦記孩子？知道不過問？她現在一個人要承受那麽多，那其中本該有傅青辭的一份。

葉清：你原來就這麽自私嗎？

對方正在輸入。

好半天，傅青辭的才回覆，葉清以為會是長篇大論，但只有三個字：對不起。

傅青辭：我很忙，沒時間去看你，如果需要錢的話，你可以隨時找我。

葉清：有錢了不起嗎？

有錢能喚醒顧瀾笙嗎？

葉清：有錢能買來陸思羨對你的原諒嗎？

對方正在輸入，好一會，再次回覆的還是三個字。

傅青辭：對不起。

葉清：算了，你忙吧。

葉清收好手機，去醫院了。

傅青辭反覆看她和葉清曾經的對話，淚水最終還是落下來。

真的對不起，葉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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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人的世界，各有各的不容易吧。唉

讀者：還嘆氣？都是你的錯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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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節選：無法原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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